第十七章 区区蝼蚁

    时间一晃就过了三天。
    母体的伤口已经结疤，渐渐好转。
    挖掘工程进行了一半，再过三天就可以搬入新家。
    地下王宫的日常生产也井井有序，有条不紊。
    李庆国也没有闲着，母体安静养伤，一直待着跟坐牢一样，于是控制着一只工兵爬出洞穴，来到了地面。
    半人多高的草地盎然青翠，一阵凉风拂过便泛起层层波浪，沙沙作响，散发出土壤的清香。
    他站在洞穴上方的岩石上举目眺望，视野却全被茂密的“树冠”遮挡，望了个寂寞。
    在虫子的视角里，这片半人多高的草丛称的上是参天的“原始丛林”。
    这也是李庆国变成虫子以来第一次真正观察这个世界。
    自出生就开始逃亡，稍稍安定下来便一直躲在暗无天日的洞穴，解决内部斗争，忙忙碌碌，疲于奔命。
    他舒展身体，从岩石上跳下，碍于现在无法制造出飞行兵种，他只能用肉脚丈量这片土地。
    混入一队外出觅食的工兵，了解它们的日常工作也别有一番趣味。
    这支队伍爬行速度很快，似乎目标非常明确，它们径直穿过一根根巨草，绕过一方方碎石，在一株矮芥兰面前停下了脚步。
    矮芥兰，十字花类普通植物，生长迅速，能量充沛。是平原上素食生物的主要食物来源。
    说它矮，也是相对而言，李庆国抬头看去，只见它的茎叶沿着主干一排排散开，每一片都厚大多汁，在阳光照射下，如一颗巨大的世界树。
    最下方的茎叶已被工兵们挖的残破不堪，看来它是离洞穴最近的资源点，工兵们时常会来光顾。
    李庆国作为老板，自然不会亲自下地干活。
    他悠闲的靠在一块石头上，晒着太阳，看着工兵们排成竖列，沿着主干一只只向上爬。
    直到爬上了一片完整的茎叶，便张开口器，开始一块块将茎叶切割。
    排在队伍最后方的几只工兵却没有停下脚步，仍旧自顾自的向上攀爬。
    李庆国有些不解，一片茎叶已经足够它们完成任务，再多也搬运不回去，这是要做什么。
    李庆国不了解也不能怪他，作为一只虫母，第一目标就是生产，升级，进阶，像这样的琐碎工作，只会交给集体意识去被动执行，传承中也只是告诉了他关于母虫的知识，并没有灌输给他关于一只工兵的一生。
    且寻常母虫根本没有机会获得「兵种掌控」这种天赋，就算拥有，也不会像李庆国这种怪胎，有兴趣下基层实地考察。
    落单的几只工兵继续往上前行，突然，在它们路过的一片茎叶中探出一个脑袋，这是一只赤蝇幼虫。
    它全身墨绿，脑袋硕大，足足长着四对复眼，反射出幽幽黑光；身下是密密麻麻近百条腹足，随着它的动作，如波浪般一层层涌动。
    紧接着其他茎叶中也接二连三的探出赤蝇幼虫，这株矮芥兰是它们的领地。
    李庆国有点明白了。
    这几只工兵面对着赤蝇幼虫没有退缩，反而加快速度向上攀爬。
    赤蝇幼虫被工兵吸引，扭动身躯追了上去。
    李庆国低下头，不忍心再看。他知道，这几只工兵回不来了。
    即使知道一路向上必死无疑，它们也没有一丝犹豫，为了给其他同伴争取时间，毅然选择牺牲自己。
    这便是深深烙印在蚁族本能中的生存之道，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。
    李庆国扭头往来路看去，视线没有焦距，像穿透过层层阻碍，跨越了无数距离，来到平原的上空。
    这里，生存的杀戮每时每刻都在发生，工兵们为了觅食，也随时随地面临死亡，即使消亡的数量对族群整体基数而言不值一提，但直观的反映出一个事实：
    它们，是平原食物链的最底层。
    李庆国心中苦涩，没了继续调研的心情，意识回到母体中。
    也没见有任何动作，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，愣愣出神。
    “你又怎么了。”
    每当李庆国情绪出现问题，理想小人总会第一个出来。
    小人的声音打断了思绪，李庆国回过神，语气低落：
    “我在害怕。”
    “害怕什么？”小人追问。
    “我沉醉在战斗胜利和被族群拥护的那种虚幻感受里，都快忘了自己是穿越到异界。”
    “这跟你害怕有什么关系。”
    李庆国没有接小人的话头，继续说着：“族群为了获取食物，连摘个菜叶子都要舍生忘死，这让我很不爽，很不开心。”
    生而为人，天生就凌驾万物，高高在上，何时受过这等委屈。
    “我也宽慰自己现在苟着发育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，迟早有一天也能出虫投地。”
    他又低下头，闷闷的说道：
    “可我真的做的到吗。”
    小人眉头一皱，升起一股怒气，刚要开骂，被李庆国打断：
    “100级的「狂风之翼」，60级的「猎死龙蜥」，它们随便在我们头上跺跺脚，吐口唾沫就能团灭了我们，而且这些猎食者在平原上到处都是！指不定什么时候路过，不小心就把我们踩死了！”
    放飞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，那些猎食者的气息可怕的如洪荒猛兽。
    “就这？”小人不屑。
    “识地那道光柱呢？”李庆国反问，随后靠近小人，直视着它的眼睛：
    “那「母亲」呢？”
    识地那道光柱牢牢把控着每一个中枢空间，怎么看都像是在养蛊。
    而直面过「母亲」气息的李庆国知道，那些猎食者在「母亲」面前犹如刚刚诞生的婴儿一样弱小，它可能就是整片平原的主宰。
    那道光柱或许也来源于「母亲」，联想到自己「兵种掌控」的天赋，身为子嗣的李庆国害怕不知道哪天自己就被夺舍了。
    “还有。”他越说越激动，语速越来越快：
    “「永恒超主」是谁，「肃正」又是谁，它们是什么样的存在？是神吗？”
    “这个世界存在神吗，这是什么样的世界？”
    他发了魔怔一般，眼里没有小人，嘴中不停喃喃自语：
    “斗气？魔法？还是武魂？”
    自己只是一只等待被做成魂环的魂兽？
    “或者是.......”
    李庆国迟疑片刻，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，小声的吐出几个字：
    “克苏鲁......”
    他害怕的将整个脑袋缩进身体，又想到刚才提到了它们的名讳，顿时心如死灰。
    小人看到李庆国这般模样，怒从中来：
    “你管他什么世界，人家主角不也混的好好的嘛！”
    “我只是条虫子！”
    李庆国探出头怒吼：
    “而且，他们穿越都有金手指，我有什么！”
    落音刚落，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：
    【叮！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