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成长（七）

    “哦，安娜！我可怜的孩子们，看看你们一身的尘土，出行愉快吗？”
    似乎是安娜的加入让事情改变了性质，安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随和，然而，这种本不该出现的善意，让我的内心更加的不安。
    谁知，安娜似乎根本不畏惧眼前的店长，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，虽然我不曾抬头观察，然而，站在安娜的旁边，我的周身都感受得到来自她的体内的一种愤怒，这种情愫来自何处，我想，这大概不是我所能领悟的。
    一时间，我们三人的氛围有些尴尬，这种朦胧的压迫感总是莫名的浮出来，至于为什么，同样也不得而知。不知过了多久，店长微微的挪了挪身子，让出了进店的路，安静的，没再一句话。
    安娜同样的挪了挪身子，示意我先进去。我在两人的注视下，知趣的走进了店里，然而，由于大多数孩子都有的好奇心，我悄悄的回头瞥了眼，只见安心的推着安娜的后背，急匆匆的向我的视线捕捉不到的地方走去。就在我回头的同时，牛登的双眼立刻映入了我的眼帘。
    似乎同时的，他也注意到了我的出现，转身示意我跟他来。
    “看样子，一切都很顺利。”
    我的双脚刚踏进牛登的办公室，当房门在身后重重一响的同时，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，目光狡黠的看着我，平静的。
    “看来是的。”
    终于完成了一次特殊的约定，突然的开口话，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伴随着些许沙哑。
    “哦，看来这句话是你见到安娜后的第一句话了，很好，看来你的德行远比我想象的好。今天，我很高兴，你不用诧异，这种快乐的确是因为你。好了，为了表扬你今天的表现，我决定奖励你一些东西，奖励什么呢，教你一些用得上的知识怎么样？”牛登一个人兴奋地着，这些话看似需要我的参与，然而，事实上，这似乎只是他个人的思考方式，我只需要安静的等待，不用发表任何观点。
    看着牛登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东找西找的忙活着，不知为什么，我的双脚突然没有了抓地的感觉，迷茫中，我下意识的摸索着背后的墙，支撑着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。
    “你看起来累极了！”
    就在我刚刚坐稳，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，牛登突然停止了动作，平静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。
    “你要教我什么东西呢？”看到眼前这个目光锐利的男孩，我尽量的避开了他的视线，答非所问的。
    或许是这样的回答让他明白了点什么，他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，重新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，目光聚焦在自己的十指间，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。
    “你是新来的，或许不明白我所的奖励意味着什么。我听安，你之前是在贝尔塔那里干活的，似乎除了那里，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外面的世界。”到这里，他突然站起来，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内自顾自的踱起步来，不一会，又安静的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，重复着之前的行为，继续，“我不得不向你坦白，当贝尔塔带你来这里的时候，我的确有些意外，要知道，虽然贝尔塔出身显赫，但是，他是个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，更不要为了你这么个非亲非故的人。我要向你道歉，事实上，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和安的有意安排，我想，我们找到了我们想要的答案……”
    听到这里，我的神经似乎已紧绷到了极限，本想爆发的野性似乎也在这么多年的人类生活中磨平了很多，不知是不是今天的一切让我的身心过分的疲惫，没等听完牛登的这番话，我的双眼中已刮起了白雾，什么东西朦朦胧胧的在眼前晃动着，有什么声音轰隆轰隆的在天边响彻，然后……
    “好点吗，孩子？”
    这么柔和的询问，是妈妈吗？难道这里是天堂，让我见到了妈妈。迷乱中，我慌忙的睁开眼睛，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安的脸庞。
    不经意的，我慌忙从床上坐起，惶恐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，一时间，竟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。
    “我的好孩子，不要怕，我并没有恶意。”安尝试着伸出手向我靠近，然而我却躲闪着，蜷缩到床的角里，不愿相信。
    或许是我的拒绝伤到了安的心，匆忙之中的一瞥，居然看到安的脸上难过的神情。这种看似真诚的面容，让我的心中不免的有些触动。我下意识的放松了挣扎的行为，慢慢的靠近安的双手，慢慢的伸出手，轻轻的碰触到安的双手，正当我想要缩回时，安紧紧的抓住我的手，紧紧的抓着……
    人类之间或许有种本能的心灵相通，不论是否熟识，是否倾心，是否彼此友善，一旦用了真心真情，即使原本反目，也能一夜倾心。或许，这是我回归人类后得到的最大礼物，这是有别于其他动物的特殊情感，是只属于人类的精神宝物。
    时光一转而逝，转眼间，七年的时光就这样的献给了安的店，在这段看似短暂的学徒生涯中，从安的身上，我学到的，不只是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，更多的，是作为一个人的智慧和修养。与安相处的这段时光中，我渐渐的发现，其实，安并不是一个没有修养，不讲道理的刁蛮女人，而是一个不得不为了生计强迫自己的可怜人。然而，这段时光中，最让我难过的不是这里的起居饮食，不是一天到晚的缝缝补补，也不是起早贪黑的劳作，而是他，贝尔塔。
    自从离开农场，远离了森林，除了送我来的那次，贝尔塔似乎永远的从地球上消失了。或许是由于强烈的想念，我曾试图找人传信给他，然而，这里的生活虽然辛苦，安和伙计们都对我很好，找他，又该用什么理由呢。就这样，多少次的提笔伴随着多少次的犹豫，结果，自己的愿望当然一次也没有实现。时间一晃就是七年，不知道贝尔塔是否还记得我，这个他曾经竭尽全力帮助过的孩子。
    就在时光平缓的继续流淌时，一天，安突然来到我的房间，现在，这里的台灯已经能在漆黑的夜晚为我照明，然而，我仍旧喜欢一个人的黑暗，静静的思考整理。我也知道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，我看到的那个和我的动作完全一致的孩子，其实就是我自己，照出我的样子的东西，名叫镜子。
    “伊莎，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”
    安平静的走进我的房间，一脸神秘的。
    看到安这般的神情，我没做任何表示，只是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眸，期待她讲下去。
    “你的学徒生涯即将结束了，孤岛新搬来了一批居民，我打算在那边再开一家缝纫店，当然了，开店是需要店长的，我希望你能胜任。”完，安的双眼中绽放出耀眼的光亮。
    我默默的听完安的话，仍旧没做出任何反应。似乎这样的沉默在安看来已经是一种习惯，她轻轻的坐在我的床边，微笑着：“你不反对，就代表同意了。好了，我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牛登，我想，他们可能会为你办个告别会，你也别太当真，记住，活在这个世界上，什么都别太认真了，好好收拾点东西，我要去忙了，既然要在那边开店，总要给你挑几个用的惯的伙计了……”安边边起身向门边走去，就在她即将走出去的时候，安突然停下脚步，转身看着我，有些刻意的压低声音：“我听人，贝尔塔五年前就回到了孤岛，不要我没告诉过你，他就是孤岛名爵府的大少爷，好了，我要的完了。”安随即关上了房门，随着一阵噔噔的钝响，慢慢的下楼去了。
    过了很久，我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一直的微开着，似乎安走时留下的这句话，让我的人生有了些积极的期望，至于这期望能否实现，我并不在意，我所憧憬的，只是一份希望，哪怕只能再见一面，我的心里就很满足了。
    似乎理清了许多头绪，突然地，我像是从熟睡中惊醒，从自己的床上一跃而起，动作轻快的打点起行囊，不一会的功夫就准备好了一切。
    随着晚餐的来临，我的告别仪式也随即开始。当人们面带微笑的和我告别，随即享受着这里难得的丰盛晚餐时，安带着牛登和安娜逐步的走到我的面前。
    “伊莎，我过，去那里你需要助手的，就是他们。”安完，转身向我示意。
    我看着眼前的牛登和安娜，对于安的安排有种无法言喻的感激。不用过多的寒暄，我们四人都伸开双臂，紧紧的簇拥在一起，彼此安慰，同样的，也是彼此鼓励。
    晚餐结束，其他的人们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，只有我们四人仍旧安静的待在这里，直到清晨的薄雾给这即将到来的离别增加了些许感伤。
    “一路顺风……”随着安的最后道别，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啸，我，牛登，安娜纷纷透过马车的车窗，向安挥手告别，开始了我们人生中真正的旅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