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4章 弱者的意志（上）
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太空桥星球上方，正在进行一场诡异的“商谈”。
    大量深空战舰、巨型战机与无人作战群的环绕下，一大片空域中央，一艘生物战舰正和一个金色的巨人对峙。
    生物舰顶端，那小小的人形花朵在据理力争，它挥舞着所有触须，机械身躯上蹿下跳，身上的纳米黑袍散乱成雾。
    而它对面，金色的巨人则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站在空中，偶尔抬起一只手，伸出一根手指横着动两下，或摇摇头，或抬起巨大的拳头挥舞一下，威胁意味明显。
    大约一小时后。
    生物舰顶端的小小花朵终于放弃了。
    它整朵花都垂了下去，半跪在生物舰的外装甲上，三条触须无力地拍打着战舰甲壳。
    之所以是三条触须，是因为它的第四条触须，一直插在身下的战舰中——
    和雷翼王交涉的同时，阿珀肯的触须实时连接着生物舰的通讯模块。
    此时，银河议会中数百位顶尖学者、智者、谈判专家，正在银河系的不同星球、通过实时同步或异步信息支援的方式，接入战舰的处理模块，再经由战舰的分析和优化，将那些谈判技巧、沟通手法传输给阿珀肯。
    太阳族，这个几乎为导航而生的种族，对银河议会真的太重要了。
    可以说，掌握了它们，银河议会才真正找到了代替太空桥的稳定远航方案，在远海航行上，和塞伯坦人平起平坐。
    可这个刚刚出现不久的种族，却要被另一个忽然出现的神秘文明抢走。
    关键在于，在“暴力”，这个绝大多数文明都通用的元逻辑层面，那个神秘的文明，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。
    这个星系中的所有作战力量，再加上正在赶来的碎颅氏族舰队，甚至加上那个强大的塞星组合体计算王，全都捆在一起——
    恐怕也无法战胜这金色的魔神。
    对雷翼王的力量，银河议会太清楚了。
    无数目击报告、无数失踪记录，无数对星云星之战、塞伯坦“雷翼灾害”的报告，以及数不胜数的连带伤害。
    雷翼王所过之处，群星为之噤声。
    想到这里，阿珀肯甚至在某个瞬间，生出一种诡异的自豪感——
    我在和雷翼王讨价还价！！
    还有谁？
    别人做得到吗？？
    ……但实际上，他自己也没做到什么。
    无论他提出多少其他补偿，摆出多少让其他文明足以垂涎的物质与技术条件，雷翼王都只是漠然摇头，或摇动两下手指。
    他对那些不感兴趣。
    金色巨人偶尔的开口回应，也都威胁感十足，带着嗜血的杀意：
    “那些东西，我不需要。
    “我需要时，自己会去取。
    “至于技术……我更不需要。
    “我已经回忆起了很多过去的事——自诞生那一刻，我便是宇宙中至强文明的终极造物。
    “我天生就站在一切技术的尽头。
    “当然，如果老大需要那些乏味的技术，再去拿来便是。
    “虽然那个自作聪明的疯子，把我塞进这副孱弱的身体，但对付你们，这就足够了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又过了很久。
    当这个星系恒星的光芒绕着太空桥星球转过半圈后，阿珀肯终于放弃了。
    或者说，是雷翼王的耐心用完了。
    当金色的巨人放下抱着的双臂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它，合拢起战盔下的金色面具时，
    阿珀肯就知道，不用再谈了。
    也没什么可谈的。
    从开始就没有。
    面对这个怪物，银河议会并不真的拥有筹码。
    相反，是雷翼王的转变，给了议会可以交流、可以讨价还价的错觉。
    是他选择不杀死它们所有人，不吞噬它们的所有战舰，让阿珀肯表演半天。
    而不是它真的在和他谈判。
    而现在，雷翼王不想谈了。
    在这几个小时里，银河议会的智囊团、分析员们，也全都很清楚这个结果。
    他们所有人，只是在尽力争取——为银河系中的所有已知文明（塞星人除外），以及所有即将起航的文明（塞星殖民地除外），争取一些远航的火种。
    尽管，银河议会最开始，只是为了对抗钢铁神族组成的联盟。
    但长久的岁月之后，他们早已真正肩负起引导新生文明、组成联盟、守望相顾的责任。
    他们以“银河”为名，就该尽量名副其实。
    可这一次，他们没能做到。
    要么，让太阳族被雷翼王毁灭。
    要么，让它们被这头怪物打包带走。
    没有中间选项。
    最终，阿珀肯无力地垂下所有触手。
    它抬起头，将花朵对着巨人的面具，直面他瞳孔中宛若实质的杀意，感受着对方恐怖的威压，颤声说道：
    “如您所愿。
    “它们是您的了。
    “请您……和您的头领，善待它们。
    “它们是强韧的种族，但物理形态十分脆弱，寿命短暂。
    “我不知道您要如何把它们带走，可一旦离开塞星人的太空桥，它们的文明就会遭受重创。
    “您可以带走它们，但一定要把它们移植到规格相同的环境中。
    “否则，由于先天缺陷，这个种族将快速失去文明，进而衰亡，”
    阿珀肯缓缓起身，整理着触手和纳米外套，再次伸展肢体，微微躬身：
    “太阳族是能带领无数人远航星海的珍惜物种储备，它们对银河系文明的意义，我难以用语言尽述。
    “未来，银河议会，希望能继续和您的首领，保持沟通。
    “我们可以交易，无论您的头领需要什么——您不用来拿，我们可以送去，送到指定地点。
    “以换取一些太阳族谱系。
    “这不是为了我个人，也不是为了银河议会。
    “而是为了那些在星海中跌跌撞撞，找不到方向的文明。”
    金色的巨人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这朵小花。
    良久，他的面具下忽然发出一声嗤笑：
    “问你个事。
    “你说得这么大义凛然——
    “太阳族它们自己知道吗？
    “它们，愿意被当作商品一样卖来卖去吗？
    “你不觉得，咱们俩在这讨论它们的去留，甚至所有权，对它们而言，其实很不公平吗？”
    ……